易五五发出呜呜的声音

【百日双杰Day75】平地摔与见狗怂

  
※大家好,我又来胡诌他俩的初见了(.
※百日终于轮到我啦!!    
  
  
  
  
00.
  
  魏婴在八岁那年被江枫眠捡回家去。
  
  
  要说忐忑,当然是忐忑极了。丁点大个小孩儿,却也晓得这寄人篱下四字,背后究竟是个怎么样意味。魏婴努力乖巧,鞋买大了不说,衣裳薄了也不说,事事奉一言为宗旨:不给人家添麻烦。
  
  
  但是这份坚定信仰,在三只小奶狗面前,显得如此脆弱。
  
  
  
  
01.
  
  江澄是一个人悄悄长大的。
  
  
  他年幼时候,江家还没有招进差不多年岁的弟子,偌大一个莲花坞,可称为孩童的就他跟阿姐两个。江厌离又是女儿家,自然不可能跟他个皮小子四处野,于是江澄迫于无奈,央父亲到云梦人家抱了三只奶狗回来养着,权当玩伴。
  
  
  也是因为他打小缺少跟同龄人交流的经验,在第一眼见到魏婴的时候,内心里实际是忐忑多过于好奇。
  
  
  云梦夏日,阳光一径是金灿明媚。江澄用过午膳便出来溜达,晃悠悠迈着步子,荡到莲花湖去。起初三只小狗都还跟在身边,半途上却贪玩没了踪影。江澄习以为常,自己一个人往前,一面走一面四处乱看,老远瞧见一道小身影搁湖边草地上坐着,抱膝垂首,缩成孤零零的一小团。
  
  
  江澄反应奇快,一个急刹,立住脚步。他偏过头想了一想,猜测这大约便是家里新来的那个小孩儿。自家爹爹打外边捡回来个小男孩,这事儿他虽然一早晓得,但他娘亲一直阻着不让他见,他也就一直未曾见过。
  
  
  ——这可是正好遇上的,该不算我不听话罢?   
  
  
  江澄打过小算盘,又挪起步子往那人处靠。他人小,脚步里又掺着忐忑,不自觉放轻。魏婴呆呆坐着,倒真没注意着他,等悄没声挪到身后了,江澄又不晓得怎么开场,倒期盼起他先回头望一望,这样他就可以自然又冷艳地跟他说“你好”。
  
  
  然而前头那小身影就跟石刻出来凝固了似的,动也不动。
  
  
  他不动,江澄也不敢轻举妄动,愣是站在后头僵了半刻钟。俩人一坐一站,无声对峙,还是江澄先憋不住,又往前挪两步,打算着主动出击。然而正当他半欠下身,手指头都伸出来一根,准备戳戳那人肩膀的时候,原本一径岿然不动的后者,却仿若刹那间得所感应,整个人一震,随后猛地跃起。
  
  
  ——不偏不倚,正跟立在他后边的江澄撞成一团。
  
  
  “呃——!”
  
  
  江澄毫无防备,被他撞得一仰。魏婴那小子骨头也是够硬,眼见在人家白嫩嫩的脸上磕出来一道红印。江澄吃痛,闷喊一声,揣着泪眼正要质问,却瞧那人眼神是钉过来,却只打他身旁掠过,颊上血色尽褪,满脸的惶然,两片嘴唇哆哆嗦嗦,好半天磕巴出一句:
  
  
  “狗、狗,有狗啊……!!”
  
  
  
  
02.
  
  江澄实在不大愿意回想他跟魏婴的相见。
  
  
  不过。他想,魏婴大概更不愿意。
  
  
  ——但谁知道呢,那货色本就脸皮奇厚,说不准也不觉得挂在树枝上涕泗横流,引来半个江家围观这件事儿,有什么好丢人的。
  
  
  当然,江澄不愿回想,自然不会是因为替他感到羞耻。
  
  
  八岁的小江澄,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子猴儿一般蹿上树去,连手里攥着的糖块都吓得掉了。江澄站在树底下,拿白软的小肉手遮住阳光,眯缝起眼,仰头望去。他本是好意,哪晓得自家绕在脚边的三只小奶狗倒更叫人家害怕。头顶上魏婴抱着树鬼哭狼嚎,动静闹得实在有些大,又恰是午后,人们大都得闲,于是许多人便围拢过来,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。
  
  
  江澄也很手足无措,彼时他还小,未曾见过这番惨烈情状,哪里晓得还有人能为了几条小奶狗哭得这样凄厉,几近断气一般。他呆了片刻,终于壮着胆子出声询问了几句,然而魏婴嚎得过于撕心裂肺,竟然将他声音全数盖去。江澄正没法可想,恰巧江枫眠外出办事回来,听见嘈杂,便来瞧个究竟。江澄见了他爹,不禁面露喜色,慌忙迎上去,刚来得及开口喊声阿爹,江枫眠便匆促朝他一笑,急急赶到树下去了。
  
  
  在他身后,江澄的小梨涡消隐下去,但随后便安慰自己:这没什么,魏婴哭得那样惨,总归处理这事儿更紧急些……
  
  
  这厢江澄才为自己做好心理建设,转身再追过去,却见魏婴已然被哄下来,教他爹抱在臂弯上坐着,抽抽嗒嗒的,见他过去,还又别过脸揪紧江枫眠的衣袖,恨不得整个人缩进怀里躲着。
  
  
  江澄如遭雷劈。
  
  
  
  
03.
  
  江枫眠一向很少抱他,他以为父亲不爱温情,之所以严厉待他,是因为对他期望甚高。于是江澄也从不埋怨,暗地里却会因为父亲抱了他、摸了他的头而偷偷高兴好一阵子。哪里想到,他疏淡雅矜的父亲,此刻却亲密地抱了另一个孩子,还细心地为他拭泪。江澄看在眼里,心里便涩涩地胀起来,跟夏日时灌进一大碗酸梅汤似的,又酸又凉。然而还不待他反应过来,江枫眠又瞧瞧他脚边三只幼犬,朝儿子温和道,“阿婴害怕,阿澄,要么,且先将它们送走罢。”
  
  
  ——什么?!抢了他爹,如今连小狗也不要给他留了?!!
  
  
  江澄气极,又不晓得如何反击,只咬紧了一排小白牙,拿踏着靴子的小脚往地面上重重一跺,打鼻腔里恨恨哼出一声,转身跑掉了。
  
  
  这下可急坏了魏婴:那小孩儿是江叔叔的儿子,长得又那样好看,可不能开罪了他去。魏婴一时也顾不得恐惧,拖着满脸涕泪,慌忙朝江枫眠道,“江叔叔,你快放我下来吧!我、我不怕,你别叫送走它们……”
  
  
  魏婴扑腾着从江枫眠怀抱挣脱下来,急急往江澄那儿追。彼时他尚不晓得江澄名姓,只好一面跑,嘴里一面胡乱喊着,“漂亮、漂亮公子!你等、等等我!”
  
  
  江澄才不理他,只管闷头往前跑,边跑还边拿小手抹眼泪,心里哪儿还有一点半个时辰前想跟人家做朋友的念头。后头魏婴一时追不着他,一是距离实在拉得有些长,再者是出于那三只小奶狗的威慑,只得远远再朝他喊,“漂亮公子!你、你别跑、啦!我跟江叔叔说了,不——”
  
  
  不什么,还没说完,后边几个字儿卡在嗓子里。不因别的,只为前头跑着的漂亮公子一眨眼竟然不见了。魏婴再一看,就瞧见那团子似的漂亮公子整个人扑在地上,旁边还围了三只小奶狗,拿小脑袋拱他,细声细气地嗷嗷叫。
  
  
  ——这是,摔、摔了?
  
  
  这路也挺平的啊!
  
  
  魏婴惊立原地,一时呆了。
  
  
  
  
04.
  
  魏婴也是后来才慢慢晓得江澄还有这么个毛病。
  
  
  说是毛病也不准确。江家夫妇请郎中来瞧过,都道是并无异常,往后注意些便可。然而七八岁小孩儿哪儿有能好好走路的,于是江澄依旧时不时走着跑着就跌一跤。或踩着衣角袍边,或左脚绊右脚,总之就这么突然扑倒下去,吓人一跳。
  
  
  魏婴第二次见到江澄平地一摔,是头天搬进后者卧房那晚的事。原本莲花湖边一闹,闹走了江澄三只爱宠,那漂亮的小公子就不怎么愿意搭理他。若偶尔相遇,还要鼓着张白净小脸,下巴高扬,恨不能拿鼻孔看他。
  
  
  于是在当天夜里被连人带铺盖丢出来,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预见的事情。
  
  
  当然,魏婴并不记恨他这一丢,相反,这天夜里的点点繁星,林木掩映下的幽黑小径,莲藕排骨汤的清香,连并少女瘦弱的肩膀,一道儿烙进他心底最干净的那块地方,成了只要想起就忍不住软了眼神的存在。
  
  
  这天晚上,彼时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江厌离气喘吁吁,身上一前一后挂了两个小拖油瓶,好容易才将他们运回莲花坞去。等到卧房里给两个小伤号包扎好,送走医师,又急匆匆上厨房去给累坏了的弟弟们弄些吃食。这样一来,两个小朋友就被单独留在房里相处。江澄心里虽然已经不生气,还就今晚把人家赶出房间的事情向他道过歉,但毕竟有些别扭。他坐在榻边,垂着眼睛不理人,一双小脚丫还晃个不住。这般沉默了一会儿,江澄忽然觉得有些口渴,于是下榻去倒水喝。
  
  
  他还未走到桌前,身形忽然一晃,眼见又要往地上倒。魏婴正巧坐在桌旁,见他这样,慌忙下凳去扶。只是他毕竟刚才伤了腿,将将来得及往前跳一步,力挽狂澜是不可能,魏婴赶紧伸手垫住桌角,下一瞬江澄果然撞了上来。
  
  
  两人同时痛叫一声。
  
  
  魏婴顾不得自己的手,急惶惶跳着脚过去将江澄搀起,问他,“师弟,你、你有没有事?”
  
  
  江澄还有点懵懵的,缓慢摇了摇头,黑眼珠子一直盯着魏婴的手瞧:要不是他给挡了一下,他的额头就该直接撞上尖角了。
  
  
  江澄有点心虚,还有点不好意思,他想开口问,你的手疼不疼?但是魏婴先朝他道,“江澄,你是不是,经常摔跤啊?”
  
  
  此言一出,江澄一张小脸瞬时冷了,连眼角那点泪花花都憋回去——怎么,要借这事儿嘲笑他么?
  
  
  江澄气呼呼道,“关你什么事!”
  
  
  魏婴也不生气,就当他承认了,他偏了偏头,笑眯眯道,“没事!师弟且放心,以后师兄扶着你,再不叫你跌跤了!”
  
  
  “……”江澄晓得自己错怪了他,嘴里却不服输,嘟嘟囔囔的,一会儿“谁是你师弟”,一会儿“用不着你管”,一会儿“我才不会跌跤”,念个没完。等一抬头对上那人笑盈盈的眼睛,又忽然哽住,忸怩半晌,声若蚊呐地道,“那……”
  
  
  江澄抬起头,顶着脑门上的纱布,认真地看着魏婴。
  
  
  “——你也放心,今后看到狗,我都会帮你赶走的!”
  
  
  
05.
  
  人言皆道是童言无忌,可当年两名幼童随口许下的诺言,在一道儿长大的路途中,却真的谁也没忘。魏婴总能及时将要跌倒的人掺住,江澄也总能替怕狗的人将狗赶走。两人就在无言的约定中慢慢成长,佩上灵剑,束上发冠,手挽长弓,胸有乾坤,如柳枝抽条,临风玉立,俨然翩翩少年郎。
  
  
  随着这样的长大,或者是更持重些了,江澄渐渐不再时常跌跤。等到了十五六岁,江澄便完全摆脱这个小毛病,再不曾发生在平地上走着,好好的就跌一跤的事情。
  
  
  除了那么一回。
  
  
  “江宗主,有些话我是不得不说了……”虞紫鸢抓着江澄双肩,怒气冲冲,朝江枫眠道,“——我就不信你不知道外边那些人怎么传的,说江宗主这么多年了还对某某散人痴心不改视故人之子为亲子,都猜测魏婴是不是就是你的……”
  
  
  “——虞紫鸢!”
  
  
  “——江枫眠!”
  
  
  “……”
  
  
  江澄在他爹娘之间怔怔立着,刻薄言语从他发梢耳侧闪过,仿佛划在皮肤上都要落下血痕。两人争辩了一会儿,虞紫鸢将他往旁侧一推,跟江枫眠出门理论去了。江澄还愣在原地,榻上魏婴听得心惊肉跳,一双眼睛死死钉住了江澄,看见他微垂着脑袋,颈后脊节突兀地顶出一个小幅度。是侧面又是逆光,魏婴看不出他神色,但见垂在身侧的那只手都将拳头握出青筋来,可想主人怒火多盛。
  
  
  魏婴大骇,刚想开口宽慰,谁想江澄先顶着双爬起血丝的眼睛朝他凉凉扫了一眼。
  
  
  随后也突然扭头,跟着走了出去。
  
  
  “……江澄——!”
  
  
  这下魏婴哪里还卧得住,也顾不得浑身的酸痛,连人带被子翻下床,又滚了两圈甩开被褥,咬牙爬起,拖着发僵的残躯匆匆追出去,口中连喊,“江澄,江澄!——江晚吟!”
  
  
  江澄哪里理他,只顾埋头往前。他晓得魏婴这德行折腾不动,追不上他,于是也不急着跑,只将脚上步伐愈放愈快。魏婴在后头边抽凉气边喊他,江澄到底顾念这人受伤虚弱,恨恨一咬牙,还是半偏过头,朝他吼道,“滚回你床上待着——”
  
  
  “去”字还没喊出来,忽然就没了声。魏婴一怔,发觉他师弟又跟头回见面般跟他玩了出凭空消失,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。这一笑又牵着浑身伤口都疼,只好又僵了嘴角嘶嘶抽气。
  
  
  魏婴就这么龇牙咧嘴一瘸一拐地挪到江澄身边去。后者大约觉得这一跤跌得实在丢人,懒得爬起来,干脆将脑袋往臂弯里一埋,只露双红红的耳朵尖。魏婴慢慢走到,也在他身旁草地上坐下,静了一会儿,才开口道,“江澄,咱们把话说清楚。”
  
  
  江澄不理他。
  
  
  “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鬼话你可不能信,他们就是闲得慌,不嚼嚼舌根子难受……”
  
  
  江澄半点反应没有。
  
  
  “嗳,江澄!”魏婴轻啧一声,拿手指头在他腰侧戳戳,“听见没有?你师兄跟你讲话呢!”
  
  
  江澄怕痒,被他闹得忍不住一弹,终于绷不住,闷闷应道,“没听见。”
  
  
  “没听见?好说,我再讲一遍给你听。江澄,你记好,我爹娘都是有名有姓的人,我见不得别人给我瞎落户!”他讲完一段,顿了顿,接着道,“江澄,你是不是从小一直觉得江叔叔待我比待你好?”
  
  
  江澄虽然心中确实这样想,嘴上却要嘲一句,“你这是多大的脸。”
  
  
  魏婴晓得现下不是斗嘴的时候,听见也当没听见,“他待我好,因为我是故人之子,是朋友的孩子。你不同,你是他亲生的,将来得继承莲花坞的。一个是混混日子,一个是身上肩负了大期望,他当然对你严厉些。江澄,这个道理我不信你不懂。”
  
  
  “他对我并不是严厉。”江澄把脑袋偏过来,从臂弯里露出一只眼睛,“只是不喜欢。”
  
  
  魏婴没反应过来,“啊……?”
  
  
  江澄便一气说下去,“他不喜欢我阿娘,连带也不喜欢我。他觉得我不懂家训,不配做家主,半点没有江家的风……”
  
  
  “谁说你不配做家主!”
  
  
  江澄话未说完,教他截得一愣。他抬起头,看见魏婴敛了满面笑意,连音调都沉下三分,“谁说做家主就要守家风、从家训了?江家历任那么多位家主,我就不信人人都是一个样!”
  
  
  “江澄,你听好了。”魏婴神色是从未见过的肃然,眉心微微蹙起,压得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都显出十足肃穆。他半低着头,直直看进他的眼底,一字一顿道:
  
  
  “——将来你做家主,我就做你的下属,像你父亲和我父亲一样。姑苏蓝氏有双璧,我们云梦,就有双杰!”
  
  
  江澄半张着嘴,似乎有万语千言涌出,一时却难以决个先后,于是一道堵在喉中。魏婴不等他开口,先挥去严肃,换回副笑模样,又接着轻快道,“谁要敢说你不配做家主,我就揍谁!——就算是你自己也不行!”
  
  
  
  
06.
  
  那确实就是江澄最后一次莫名跌跤。
  
  
  虽然是最后一次,也不妨碍魏婴继续拿这么个事儿取笑他。
  
  
  “魏、无、羡!!”
  
  
  江澄手里举着第八百次因为被魏婴骚扰而被毛笔撇出墨痕的账本,大怒道,“你给我滚出去!”
  
  
  魏婴半点不怵,还跟他嬉皮笑脸,“嗳,江宗主要我滚到哪儿去?”
  
  
  “我管你滚到哪!”江澄恨他恨得咬牙切齿,恨不得扒了他一张皮来做账本写,“越、远、越、好!”
  
  
  “那可不行。”魏婴背手踱了两步,眨眼道,“我要是滚了,日后师弟要是再摔了,可叫谁来扶啊?”
  
  
  “……”
  
  
  江澄冷冷一笑,转眼连紫电都提在手里,沉声道,“魏、婴。”
  
  
  魏婴,“……”
  
  
  识时务者为俊杰,魏婴立马服软,嘴里嚷嚷着宗主宗主我错了,您大人不记小人过。手上迅速抓过门边架子上一只大花瓶,挡到自己身前来,探着头露出半只眼睛,“江宗主,使不得啊!您打坏了我不要紧,这花瓶要是砸了——”
  
  
  “那可太贵了!”
  
  
  
  
07.
  
  或许因着初见便是鸡飞狗跳,从此但凡是两人一道走过的路,也再不曾安宁。
  
  
  那有什么要紧,总归相互扶持,共同比肩,再大风浪又怎能入眼。
  
  
  ——你在就好。
  
  
  
  
  
  


-个人产出归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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得了一种看到解雨臣做0就会死的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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